NO. 2381 期
發行日:2019年 10月 16日 星期三

十二兵團轄下十八師第五十四團徵兵區域均為江西北部進賢縣，兵團南撤時採集體行動，所以五十四團很自然的成為殿後的掩護部隊，與共軍接戰的經驗最豐富。
 

汕頭撤退時，由連長劉同發帶領的第四連，自普寧至潮陽一路抓兵，部隊途中在崇德善堂休息，我和友人蘇育俊、蘇茂盛請部隊吃過齋飯後，卻被長官們抓進部隊，我就這樣入伍了。隨後部隊由潮陽行至揭陽，於汕頭西北二十多公里外的榕江北岸設哨，監視南下的林彪部隊，並在榕江扣留一艘航行內陸的的江輪「中國號」，將包括我在內、抓來的近百名新兵關在船艙內。有許多會水性的新兵，藉夜間漲潮時，由廁所糞坑潛水逃亡，我不敢嘗試。
 

十月十五日，廣州淪陷，十二兵團隨即分批撤離汕頭。二十三日，我所屬的第五十四團傍晚由榕江北岸撤哨，迅速搭乘機動小船往汕頭港，於晚間七點搭乘運煤船離開汕頭港。在海上航行兩晝夜，於二十五日清晨抵達金門水域，聽到島上有砲聲，天亮了見到黑煙，但沒人知道是什麼地方。因兩天暈船、嘔吐，沒吃飯，全身髒兮兮，到傍晚才有一艘登陸艇接駁我們涉水上岸。看到沙灘上傷兵等著運到臺灣，又看到成堆蚵殼，才知道這裡是「金門」。
 

我們從料羅灣行軍到瓊林時已近黃昏，一路上看到戰車和傷兵，知道前線有戰事，但不知道我們明天就要參戰。當晚，百名被抓的新兵點名分發到各班，我被分發到步兵第一排第一班機槍伍，負責扛五百發機槍子彈。和我一起被抓兵的蘇育俊分在第二班、蘇茂盛在第三班。雖無法同班，但出操時仍可見面，稍解恐懼與不安。
 

大陸撤退來臺的部隊，普遍都是員額不足，新兵未經訓練又不能打仗，我是被連長特別挑出來參戰的四個新兵之一。我們的機槍手兼伍長樊田根，當晚教我裝子彈、扛子彈箱的方法、姿勢，及臥倒、利用地形掩蔽等臨戰技巧，我非常緊張，一夜未眠。二十六日凌晨四點吃過早餐後，由瓊林村行軍到後盤山，再走小路到安岐。

 

十八軍一一八師師長李樹蘭清晨下達攻擊命令。六點三十分攻擊開始，我軍各式火砲齊向敵軍陣地轟擊，步兵跟在戰車後面前進。至敵陣前四百公尺時，敵軍各式火砲及重機槍火力全開，步兵分二路縱隊跟在戰車後前進，只聽見左右兩側地瓜田裡的地瓜葉發出颯颯聲，或咻的一聲，子彈從頭頂飛過，非常可怕。
 

步兵攻至敵陣前二百公尺時，實施步戰協同攻擊，步兵散開採低姿勢，戰車實施超越射擊，砲彈和子彈都從步兵頭頂飛過，掩護步兵前進。至敵陣前五十公尺時，戰車停止射擊，衝鋒號響起，步兵向前衝鋒肉搏。我跟在機槍兵後跳進壕溝，被共軍機槍打揚的沙子灌滿一身，無法睜眼，只覺兩軍一來一往，共軍預備隊反撲，從我的頭上躍過。
 

當槍聲靜寂，沙子不再飛揚，我睜開眼，看見我軍預備隊衝上來，共軍後退，機槍手卻蹲在斜坡下。我抱著子彈箱正要滑下去，一位預備隊連長拿槍對著我：「不要後退。」我說：「我們班長在下面。」當時情況危急，他顧不得我，我就抱著子彈箱滑下去。班長王廷相對我比了個大拇指。
 

打仗是打士氣、打方法，如果沒有士氣和方法，再多的部隊也無法發揮作用。第一線的部隊若挺不住，後面的部隊就會節節敗退。五十四團是個有士氣、且具備對共軍作戰豐富經驗的部隊，因古寧頭一戰，名揚中外，後改編為四十五師一三五團，並參加東山戰役，掩護部隊撤退，表現突出。
 

民國四十三年，四十五師一三五團改編為海軍陸戰隊第一團，我便以第一團第一營文書上士資格，報考海軍陸戰隊學校專修班，於第十期畢業。畢業後奉派海軍官校五十五年班擔任教育班長，三個月後，調往陸戰隊司令部，後於六十一年十一月以少校退伍。
 

【作者速寫】陳崇茂，三十八年入伍，六十一年少校退伍。